我們在以知識份子自居,嫌棄阿嬤寵孫之際,常常也做出同樣的事情,而且還是以學術知識為名,經過重重育兒學說的包裝,行溺愛之實。溺愛是什麼意思?就是世上只有我家的寶貝最好,沒有別人了。

 

今日帶著孩子上完課之後,要從教室出去。因為進教室要脫鞋,所以我靜靜站在門口,等著前面兩個在穿鞋的小朋友完成動作。我前面是個男孩,再過去是個看來不到四歲的小女孩,她坐在地上穿好鞋,倏地站了起來,此時我正好低頭去找鞋,感覺上好像肩包被撞了一下。我繼續穿鞋,突然聽到邊邊的媽媽說話:「沒關係啦,是阿姨沒看到不小心撞到你啦。」

 

我轉過頭去看說話的方向,女孩仰頭怔怔地看著我,手還摸著她的頭,但是臉上沒有任何表情,我也沒有聽到她講話。她的媽媽又說了一句,還是阿姨不小心之類的。我這才知道,那個阿姨就是指我。這話我聽起來就是,公主殿下請息怒。而且公主只是用眼神與動作,就要求她媽要修理我,因為我沒有道歉,公主不滿意,所以她媽的話「阿姨不小心」就會再重複。

 

寶寶走路跌倒,阿嬤會打地板說,地板壞壞阿嬤打。這種行為被我們這些有讀書的媽媽嫌到不行,說這樣敎壞寶寶卸責。但是我現在卻看到是,我不動人撞我,然後要說是我不小心,不是那個在移動的孩子沒注意。阿嬤會罵桌子地板卸責,媽媽會說是阿姨不好讓公主息怒。

 

這個事件讓我想了一天。因為週一我和朋友去新埔看完曬柿餅去吃粄條時,小房子像蟲的扭來扭去,就從椅子上滑下來臉頰撞到桌子。我看著她,她也回望我,然後知錯的默默坐好。去年也有過同樣的情形發生,小房子三歲時跟我和我的朋友去吃豆花,我要她坐好,她就開始毛毛蟲扭,然後整個人從椅子上摔到地上。當時店裡的人全都轉過頭來看加驚呼,只有我和阿姨們動都沒動,三人看了她三眼繼續吃豆花後,她就自己默默地爬上來坐好,痛也不敢叫一聲。

 

這樣想到晚上,有點未來無望的感覺,上完泳課我在吹頭髮,看到一個小妹妹弄倒了東西在地上,好像是乳液之類的。我本來想順手用毛巾幫她擦一下,結果一轉身就忘了。幾分鐘後她又進來,媽媽好像念了兩句在門口看著她,她就用衛生紙把地上擦乾淨,然後再把桌上的毛巾都折好疊好,包括拖鞋也交叉插好,然後整齊的放進袋子裡,跟我說再見後離開。看到那袋子我突然想到,剛剛在更衣室,她的袋子要硬擠上高的櫃子時,我看到東西快掉下來,就順手幫她推了一下,她也很客氣的跟我說謝謝。做暖身操時我隨口問了她幾歲,她說四年級了。

 

我想到早上上課時,公主妹妹坐在隔壁桌,她的媽媽跟另一個媽媽在聊天。另一個媽媽一直在稱讚她的中班老大,才讀蒙特梭利幼稚園,就會加減會注音符號拼音。被動地聽了大約十分鐘的我家小孩很棒之後,我轉頭問一起上課的2266聚會的碗豆公主媽說:「為什麼沒有人在比,我家小孩兩歲會自己吃飯,三歲會自己上廁所,四歲會擦屁股呢,五歲會折衣服洗碗呢?」豌豆公主媽說,應該是已經會了吧。可是我所看到的,當家長會不斷讚賞孩子智育時,基本上這個孩子的生活常規跟能力禮貌,是被忽略與不重視的。因為公主有錯就是被挫,公主受不得挫折。

 

安撫公主不一定要傷害別人啊。其實只要跟公主殿下說,沒怎樣沒關係啦。公主殿下可以息怒,但是不要把過錯推給別人,這樣別人就不用接受公主的憤怒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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